沈清辞心口蓦地一涩。许多年前,沈诏安也曾这样守在病中的她床前......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楚将军见她,语气颇为郑重:“殿下说姑娘是有大机缘之人。若能救小女,老夫承诺之事,绝不背盟。”
“楚将军,”沈清辞声音平静,“你所求之事,非我所愿。今日前来,是太子殿下以我外祖母埋骨之地相胁。”
萧胤辰脸色骤然晦暗。
“至于机缘,”她看向楚将军,“虚幻难凭。我只求将军一言:若我的血救不了令嫒,不可迁怒于我。”
“自然!”楚将军毫不犹豫,“姑娘尽管放心。”
“妹妹不要怪殿下,实是我腹中骨肉已有三月。储君子嗣关乎国本,还请妹妹......体谅。”床上的楚昭华幽幽开口,言辞恳切,眼底却浮着一层清晰的得意。
成亲半月,身孕三月。
沈清辞指尖掐进掌心,却已觉不出痛。心口那片地方,早已麻木。
她未发一言,转身离开。
回到凤栖阁,数名御医已严阵以待。萧胤辰扯住她衣袖:“清辞,孩子的事我可以解释......”
“动手吧。”沈清辞唰地抽回袖子,冷声截断。
取血的过程冰冷而漫长。尖锐的刺痛刺入心口时,她闷哼出声,额角渗出冷汗。
萧胤辰始终紧握她的手,时而焦躁呵斥御医“轻些”,时而低声絮语,说着旧日时光与未来辉煌。
沈清辞在剧烈的疼痛与失血的眩晕中闭着眼。
恶心!虚伪!聒噪!
御医躬身禀报取血完毕。
萧胤辰用绢帕拭去沈清辞额角的冷汗,“清辞,安心留在东宫,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转头对两名御医沉声吩咐:“无论用多珍贵的药材,务必将她医治妥帖,不容有失。”语罢,便带着取血的御医及一众随从匆匆赶往太子妃的昭阳殿。
凤栖阁内骤然空寂下来。
留下的两名御医对视一眼,小声嘀咕:“楚将军说了,此女断不可留。”说完皆悄悄退了出去。
她听着远去的纷沓脚步声,一个念头无比强烈。
必须离开。
必须寻一座足以与东宫抗衡的靠山。
否则,她仅剩的这两条命,怕是熬不过接下来的半月。
几乎同时,一辆玄黑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朝着东宫方向疾驰。
车内坐着的,正是靖王萧墨渊。
当今太后唯一亲子,太子萧胤辰的九皇叔。当年先帝驾崩,曾密诏传位于彼时年仅十岁的他,却因主少国疑、朝局动荡,太后被迫联合重臣,扶持了当今圣上登基。他连夜快马加鞭,方才抵京。
此刻,车内气压低沉得令人窒息。
一名暗卫跪在车厢地毯上,额头触地,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保护她”的命令传回京城时,她已在沈家与东宫受尽折辱。他已经派人暗地里给萧胤辰使了不少绊子。而他万没料到,今日回京,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东宫将她掳走,要挖她的心头血。
此刻,他内心焦灼万分。
多年前太后势弱,他在宫中备受欺凌,是她像一只小母狼一样龇着獠牙吓退他们,教他为了活着忍耐,教他将所有咽下的委屈化成努力的动力,教他永远要爱自己。那样隐忍坚毅的女子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被逼着大婚当日宁愿受刑百鞭也要退了太子的婚。
车辕猛然一震,急刹停下 “王爷,”车外侍卫声音紧绷,“沈大小姐......晕倒在车前。
帘幕唰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萧墨渊跃下马车,一眼便看见倒在冰凉石阶前那抹单薄身影——衣衫染血,面色惨白如纸。
他俯身,将人稳稳抱入怀中。触手冰凉轻颤,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玉瓷。“回府,传张院首来见本王。”
他沉声下令,声音里压着山雨欲来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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