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食是清粥小菜,我吃的津津有味。
林琰约莫吃惯了山珍海味,一碗粥只喝下了半碗。即便不合口味,他也没说一句挑剔的话。
不过我觉得早食合该清淡,他适应适应也好。身量较七哥还要高上两寸,体重瞧着与我差不多,着实有些瘦弱了。
便是不用上阵杀敌,读书也是极费体力的。
一般早食吃完,我会搬张椅子至廊下,晒着太阳,拿本闲书,其实不太看的下去。
临行前,军师告诫我,离开军账,万不可再拿起刀剑,遇不平之事,点到即止,切记修身养性。
初时,我尚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自塞外归京,一路上,我收敛亲人尸骨,祭拜同袍。
时遇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之徒,手下刀剑,心中善恶,血气上涌,竟难自抑。
归京之前,我至京郊寺庙住了两月,为安亡魂,也为平心中嗜血之性。
边塞众部落归顺,天下一统,陛下赏赐无数金银珠宝,允我承继祁阳侯府,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可我依然难掩心中愤懑。
边塞将士,风餐露宿,朝不保夕,京中众人安逸度日,却常常口不择言,面露鄙夷。
我将自己关在府中,谨遵军师告诫,谨言慎行,修身养性。
半块糕点,两页书。
日日不辍。
近一年的时间,却依旧学不会品茗读书的乐趣。
林琰供职于礼部,是个不大不小的闲差。
休沐之时,便常常至廊下泼墨作画,焚香读书。
我在廊东,他在廊西。
不近不远。
冬日阳光和煦,通过镂刻撒下来,打在他身上,斑斑驳驳。
他在作画。嘴角含笑,眉眼温柔。
我想看看他画的什么,却又不忍打扰。
只放下书,眯着眼看他。
渐渐睡了过去。
梦中再无厮杀血腥,只一片祥和热闹。
不知是哪一年的元夕,我跟着七哥跑在街头,撞倒了,爬起来,嚎两嗓子,七哥停下来,转头看我。
他笑着,模样从幼童,到俊朗不羁的少年,再到银甲长枪,最后,素袍散发,和煦静好。
我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他没有像平日那般,走向我,而是朝我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姿态洒脱。
我一直以为,自己从未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
边塞广袤之地,日日目睹背井离乡,生离死别。
我以为我足够坚强。
布防、挖陷、筹措军需、抚恤士兵、巡检兵将......
日日忙碌,焦头烂额,边塞时常发生战乱,我甚至没想过自己能一直活着。那些离我而去的亲人,我也从未觉得他们走远了。
可这样一个寻常的冬日,我突然想起的人,他再也不会牵着我的手,闯祸胡闹,恣意张扬。
他过着他想要的日子,那日子里没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