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亲身经历的一切，反倒要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才能记起来一二。我像是凭空被人清除去了一段记忆，无知无觉。

这偌大的祠堂里此刻充斥着诡异的浓香，这个香味。我猛地反应过来。

不是香炉的，而是...我身上的...

「青山，你到底是用得什么法子。让我死而复生。」他松了松紧紧抱着我的双手，捡地上飘落的红色小像塞回腕带中，重新替我系上：

「禅云观的道长给了本书，刘敬叔的《异苑》。」

「暖水濯我足，剪纸招我魂。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我的心猛然一紧：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你常闻到一股奇香，那不是茉莉的香味，而是生犀的香。」「乖乖识得犀照牛渚这四个字吧。《晋书·温峤传》也说扞温峤呴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着赤衣者。」「你在锦绣阁拿的那件大周独有的抽纱绣，本就不是这世间的料子。大周亡国已有三百年有余了。」「不过无事，我有很多生犀。夫君定会保你平安喜乐，此生无虞。」我抬头摸了摸青山的头，似询问又像是恳求:

「青山，你同我说实话。燃生犀，通妖鬼，结冥婚。人与鬼相缠，我会害死你吗？」我不傻，这世间哪有一本万利的买卖。何况还是招魂通灵这样的邪事。逆天道而行的事，怎么可能半点副作用都没有呢。

青山没有答我，只是站起把头埋在我的颈边，喃喃道：

「我谢青山此生惟愿和你长相厮守。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碧落黄泉，奈何彼岸，我必定不会让你孤身一人。」他没有回答。

原来我真的会害死他。

「青荷，你不怕我是鬼吗？」

青荷立在一旁给我煮茶，茶叶在滚水中上下沸腾。青荷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人也好，鬼也罢。郡主永远是青荷的郡主。我只是庆幸当年的卖身契好在是签给了郡主。生死契一签，生犀一燃，还能再见见咱们家郡主。」我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问了青荷一句：

「可出去踏访的那一年，明明很多人都能看到我，他们.....」说着说着，我顿住了话头。

思绪清醒了过来，我是鬼，他们何尝又不是呢。

「那位水鬼渔夫和翠儿都身故了。」

温热的茶盏递到我的手边，青荷素来恭顺难得话多起来：

「青荷其实是有些怨恨谢大将军的。」

「咱们家郡主这一辈子顺风顺水，金尊玉贵。怎么才活到二十岁就生生折了命，割了腕跳了崖。」「但是青荷又想，郡主成亲当日说的那些话何况又不是心中所盼呢？我是难民场里贱卖的婢子，不懂这些。只晓得郡主开心，青荷就开心。」我应着青荷的笑，深呼吸了一口。将青荷的生死契交还给她，又给了几张地契。拍了拍她的手嘱咐道：

「京外有二十亩薄田、京中还有一间茶水铺子。眼下时局稳定，你要好好过日子。」她愣了愣，掉着眼泪不肯从我手中接过：

「郡主......」

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硬塞到她怀中。拿出流云观的符纸浸入茶盏之中，像是终于解脱一样：

「青荷，妆台上有封绝笔。记得让他好好看。你去请他的时候，步子慢些。」「我怕我一见到他，就舍不得了。」

青荷的脚步顿了又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哭着回头问我：

「郡主，要是青荷想你了怎么办？别人泡的茶，不好喝。」我含着笑意，冲她摆了摆手：

「青荷，可别像小时候祭祖一样偷懒了。清明寒食，我等着喝你的茶。」

小说《嫁个牌位当寡妇》 第七章 试读结束。